折衷設計主義，使場景成為主角之一︱六人行（Friends）25th 場景設置與軟裝佈置特輯 PART 1

2019/11/17
空間風格

上週培培寫了小丑的美術搭景，也帶到了以紐約為原型的高譚市在 1980 年代的裝飾風格。DO 編要延伸到 90 年代，來寫經典情景劇六人行（Friends）的場景。話說 Netflix 的六人行播放權到年底就要被 HBO 收回了，大家可以趁這一段時間快點回溫一下。反覆重刷本劇不下 10 回的 DO 編也剛好分享一些關於六人行劇中的空間風格與軟裝佈置概念，以及置景師（ Set Decorator）在螢幕後的工作趣事。

在談六人行的搭景佈置之前，我要先替大家科普一下折衷主義設計風格（Eclectic style），這是起源於 19 世紀初的建築與室內設計風格，當工業革命激烈地使世界各地發生物理與精神上變革，以包浩斯為理論鼻祖的工業建築風格也在其中大放異彩時，新型態的現代建築可能就搭建在文藝復興時期就留下來的古建築旁邊，這樣新舊交錯的城市形成了時空跨越千百年的特異景色，如何讓這兩者風格甚巨的在審美上達成和諧，就是折衷設計風格出現的契機。

網路上對於折衷主義的說法紛紛，也有非常多用深奧哲學理論為背景的學術性研討，但為了讓大家一看就明白 DO 編決定說人話（以上這段是 DO 編將來為大家解說空間風格的座右銘，要好好記得。）：折衷主義設計風格沒有固定的表現手法與理論依據，不講求物件的系列感或時空背景，跳脫所有框框條條只講求視覺均衡，若是兩個風格完全不同的物件搭配起來看起來挺ＯＫ的那就這樣佈置吧。我們給它一個更通俗的說法，那就是傳說中的「混搭」。這是在六人行的場景搭設的核心概念，就像劇中六個性格迥異的角色，組合成一個 25 年來至今無法被超越的經典情境喜劇，就是因為他們每角色都帶來相當豐沛的個人性格，融合在一起變成「六人行」這塊大招牌，這就是超級高超的人設混搭所組成的完美成果，既容納百川又自成一格。

接下來開始細說六人行裡主要的五個場景：中央公園咖啡館、莫妮卡公寓、小錢錢跟喬伊公寓、菲比公寓、以及羅斯犧牲「色相」，從醜裸男那裡承租下來的對巷公寓。

1.中央公園咖啡館（Central Perk）：

中央公園咖啡廳濃濃的波希米亞風式混搭風，非常符合紐約街頭民族大融合的成果，大量的花式布料家飾與掛飾，加上溫暖的燈光氛圍以及坐下去就起不來的橘色大沙發，怪不得大家都一直在咖啡廳坐到忘記要去上班，上班前也來，中午吃完飯也來，下班後也來。如果這些人不在家就是在咖啡廳。

咖啡廳的其實就是各主角家的延伸場景，像是容易觸發外界事件的客廳（或是里民活動中心），你一樣會在這裡休息、打屁、吃吃喝喝，但是隨時發生驚喜。概念源頭來自洛杉磯的 The Insomniac Café（製作單位一度想用這間咖啡廳當作劇名），可以在裡面看著復古的傢俱、家飾擺設，放空腦袋充充電。牆上的擺設不盡然精緻或是與環境搭配，但這就是折衷主義的代表，將個人的性格融入環境，在不斷風格融合後又演變出新的空間性格，場景設計師因此稱中央公園咖啡為六人行的第七個角色。

美術團隊大約每 3 - 4 集就會重新佈置，更換植栽花卉、牆上海報跟掛飾以及大橘沙發區的咖啡桌擺設，甚至是桌椅、吧台椅跟黑板也會重新佈置。第一季咖啡廳的外景還沒有搭建，直到第二季中央公園咖啡廳才有了外觀與外面的街景。台灣有一間仿造中央咖啡館所打造的復刻版咖啡廳，有興趣的人可以去店裡坐坐，與同樣是瘋狂粉絲的店主聊聊咖啡廳內的軟裝佈置，相關的連結與店家資料在文章後頭喔。

2.莫妮卡公寓（Monica's Apartment）：

控制狂跟嚴重潔癖的莫妮卡（Monica Geller）帶有浪漫轉角陽台的公寓，是莫妮卡阿嬤留下來的，甚至連租約都來不及換，就這樣非法住留了10年（這個設定跟莫妮卡的人設好抵觸喔）。所以公寓留下了濃濃的阿嬤美式鄉村風味混搭中產階級猶太人的裝飾品味，碎花布、流蘇邊飾、鄉村風傢俱，大紫牆與一些突如其來的撞色，是莫妮卡家的招牌，這也是製作設計師 Shaffner 故意為之，他覺得這會讓場景的辨識度變得很高。

身為廚師的莫妮卡，廚房跟冰箱裡塞滿廚具和食材（莫妮卡跟對面的男生公寓裡的冰箱其實放的都是給演員與劇組工作人員的零食與飲料）。但是她龜毛的性格讓所有物品都井井有條的擺放。莫妮卡的公寓是劇中的大食堂，大家都很喜歡跑來莫妮卡家找東西吃，逢年過節發生的趣事也都是在這裡觸發，所以莫妮卡公寓的裝飾元素也是不斷的隨著人來人往而元素豐富。莫妮卡雖然很愛碎唸或是被雞毛蒜皮的事情弄得很毛躁，但是她還是很享受身為照顧所有人的女家長，這種雞婆以及只要遇到可以清潔打掃或控制別人的事件就會動力十足，這種個性真的很適合選里長，也覺得她一定會變成一個好媽媽（如果小孩沒被逼瘋的話）。

莫妮卡的家也是折衷設計風格的集大成，置景師除了要在片場道具倉庫，挖出滿是塵埃的古道具，也時常要去逛跳蚤市場跟骨董店鋪，甚至是停車場的快閃市集或是郊區大甩賣，搜羅莫妮卡家會出現的「阿嬤風」擺設以及莫妮卡很珍愛的成套高級陶瓷餐具（喬伊來吃飯只能用兒童塑膠餐具）。置景師在訪談內表示，劇終撤場時他也是工作人員之一，他撤出的最後一個擺設是喬伊的「大白狗（The Big White Dog）」，推著象徵友誼，陪著六人行好幾季的白狗，對於遲早到來的「友盡」，百感交集。

置景師很喜歡的一集是錢德勒發現莫妮卡家有一扇打不開的門，裡面堆滿了莫妮卡不想整理的雜物。那個房間在搭景時其實真的沒有設定實際作用，平常可能放放道具，直到這集劇本出來才決定要開這扇門給觀眾看。錢德勒跟喬伊在排演的時候裡面其實沒有這麼多亂七八糟的雜物，劇組趁他們不在的時候把雜物堆到超滿，所以開拍的時候錢德勒跟喬伊把門打開的時候是真的被嚇到，一臉「哪來這麼多東西」的驚訝表情。

3.錢德勒與喬伊的男生公寓（Chandler & Joey's Apartment）

對面錢德勒（Chandler Bing）跟喬伊（Joey Tribbiani）的大男生公寓，這裡比較像是找樂子、坐在沙發上喝小酒、看海灘遊俠（Baywatch）耍廢的地方。由於這兩個大男孩的粗暴跟大意，傢俱風格老是在變，比較能有記憶點的是永遠看起來髒兮兮的地毯（掉在地上的食物喬伊全部都會撿起來吃）、用來定孤枝用的足球桌、偶爾會在上面吃早餐的吧台、被莫妮卡形容「醜到爆」的懶男孩單人沙發、哈格吉（Hugsy）抱寶企鵝娃娃，以及大門後每個星期都會有新塗鴉的記事板（Etch A Sketch）。

DO 編最有印象的一次大改造，身為義大利人喬伊的木工魂爆發，手作了一個超大的電視櫃，在鑽洞時候直接穿牆差點把錢德勒的頭鑽爆，使用電鋸的時候把錢德勒的房間門鋸成兩半，完成之後櫃子實在太大，錢德勒準備出門上班的時候筆挺的西裝都會不小心櫃子勾破（「喬伊：啊跟你說過很多遍了，你轉身滑過去，轉身～滑過～「錢德勒：我才不要什麼又轉又滑的！你給我把它丟掉！把它～丟掉～」）。最後協議把大櫃子賣掉，結果喬伊遇到壞人，用計把喬伊關在櫃子裡，把他們家偷了個家徒四壁。自從櫃子做好之後就一直被弄的錢德勒，自此出現了一種萬事無常的頓悟感，他們家維持了一段超級極簡風的空間風格。撿來的生鏽戶外圓桌、用櫃子換來的獨木舟、液晶管電視機，體現了一種劫難後的禪意。

來欣賞一下處之泰然的喬伊跟被義大利木工魂弄到頓悟的錢德勒

布景師在這裡最深刻的回憶是男女生公寓大風吹那集，由於六人行拍攝的時候是真的有現場觀眾，於是他跟他的組員們排練了整整兩天，只為能在 30 分鐘內把兩間公寓的所有擺設精準交換到定點，簡直堪比搬家公司的爆發力。

4.羅斯的對街公寓（Ross's Apartment）

羅斯的公寓算是 DO 編個人覺得最舒適的空間，棕色大皮沙發、海棠紅襯白飾線板牆、方格紋布料、深木色雕刻裝飾桌腳木桌椅及茶几，古典主義壁爐、書櫃、五斗櫃，雖然略顯羅斯的學者氣息，帶有一種老成穩重的視覺感受，但是散佈各地的恐龍、昆蟲、化石擺設、探險風格海報、模型與雕像卻莫名的給人一種童趣感，讓人感受到螺絲真的是有夠喜歡自己的古生物學家職業（有夠喜歡恐龍）。

堪稱編劇親兒子的羅斯扮演者 David Schwimmer，臨陣擔任導演的模樣。

4.菲比公寓（Phoebe's Apartment）

菲比家的風格跟她本人一樣率真，菲比本身喜歡跟別人不一樣的東西，也會有各種自己的創作以及撿來的東西，是一種非常嬉皮士的混搭風格空間。然而後來瑞秋搬進來之後就發生了的陶瓷大庫房（Pottery Barn）藥師桌（Apothecary Table）事件。

還記得菲比的這「兩隻」傑作嗎。

瑞秋買了藥師桌回來，告訴菲比這是從跳蚤市場買來的，是「白原時代」留下來的古董藥師桌（其實是從陶瓷大庫房 White Plains Rd 分店買的），菲比拉開抽屜還說真的有一股鴉片的味道。然而羅斯也買了一張一模一樣的桌子，瑞秋為了圓謊就跟菲比說是陶瓷大庫房山寨了這張古董桌。接下來瑞秋瘋狂的買進陶瓷大庫房的家具，一直騙菲比說這些全都是古董。直到有一天瑞秋跟菲比經過一間陶瓷大庫房的櫥窗，菲比才驚覺自己家裡的東西全部都是從家具連鎖店買來的，雖然她當街大抓狂，但卻反轉要求瑞秋把一盞還沒買過的地燈買下來（因為菲比自己也覺得很好看）。